本文转自：北京晚报
初为人父
第一次给宝宝换纸尿裤
▌泰伦
为一个人端屎端尿，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不记得从何时，我彻底习惯了第一时间冲过去，拿盆，端水，拿湿巾纸，取纸尿裤，然后熟练地给儿子脱下纸尿裤，清理他拉的臭臭，然后给他擦干净小屁股，穿上纸尿裤，再哄他睡觉或者心甘情愿地赔着笑脸与他玩耍。我甚至惊讶于自己的习以为常，以至于写这些文字的时候会笑出声来——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父亲罹患重病时，做端屎端尿这个工作的是姐夫，他让我惊讶，也让我感动。因为某一刻我竟然无耻地退缩了，看他端着父亲的排泄物，去卫生间，我畏缩不前。后来这件事让我后悔万分，可是那时的我确实没有冲破自己的心理障碍。
有了孩子后的很多夜晚，我睡眼惺忪地在黑暗中抱着他，上下蹲，左右晃，嘴巴里哼出各种可能会击中他“睡眠软肋”的曲调，不厌其烦地哄着他，哪怕腰酸背痛也不敢丝毫大意，那一刻蓦地心疼起每每半夜爬起来哄喂宝宝的妻。
某次我半夜抱着他，哼着摇篮曲，忽然想起当年可能母亲也是这样的，站在冬日的窑洞里，哄着哭得震天响声嘶力竭的我，苦熬着月光。这一刻，我抱着他，在窗前晃悠，五大三粗但心细如猫，看着怀里的孩子，慢慢安静下来，自己先是笑了，然后忍不住泪如雨下。
只有当自己成为父母时，才能深刻体会到父母当年养育我们不容易。父亲援藏，母亲一个人带我。晚上坐在炕角抱着我，不小心睡着了，惊醒后发现我的小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躺在她腿下面。从那一次起，母亲晚上抱着我，没再敢睡过一个囫囵觉，眼睁睁地看着月亮从窑洞的门框探身进来，又轻盈离去，然后才敢抓紧眯一会儿。当年她跟我说这事，我只是笑，笑自己小时候那么不乖。而今天抱着自己的孩子熬着夜，豁然就理解了母亲彼时的辛苦。
一个婴儿的能量有多大？他无声无息又摧枯拉朽地改变着我们这些自忖已经经验丰富的成年人的心智和行动。回家探亲时见到了出生后天各一方久违一个多月的宝宝。他比出生时清秀许多，五官也清晰许多，能看到小鼻小眼的精致，还有一个让每位阿姨都夸赞的天生高耸的鼻梁，那是一张清秀的面孔，很耐看。
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每天洗衣服，逗他玩，但始终没有勇气去帮他清理纸尿裤。多亏月子中心的阿姨用心地照顾，让我可以在很长时间里不用去克服这样的心理障碍。我陪产假的时间只有15天，临走前一天，妻说你要不要也试试，给宝宝清理一次，找一下做爸爸的感觉。我斗胆说：好。我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恶心，会不会吐在宝宝身上，或者“业务不熟练”让他不舒服，哭闹起来？
话说出口那一刻，既惶恐不安，又充满期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现场直播”，给我这个懦弱的新手爸爸一个表现自己勇敢的机会。老天保佑，确实没过多久，他嘟起了小嘴巴，接着清脆的啼哭声响起来。妻说：他拉臭臭了。阿姨也笑了，说：这下看你了。
现在想，那时我确实是硬着头皮开始人生第一次的。揭开小被子，看着小小的他，扭动着身体，眼睛紧闭，咿呀呀地哭着，脸涨得红红的。我慢慢撕开他的纸尿裤，他的黄黄的、糯糯的，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臭气熏天。我竟然没有觉得不可接受，觉得脏、恶心，我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小屁屁，然后换上了纸尿裤。直起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手心湿漉漉的。天哪，除了当年养猫时做铲屎官，这是我长到这么“老”破天荒地第一次为另外一个人清理大便。
换过纸尿裤的宝宝安静下来，小眼睛睁开，乌黑乌黑。月嫂说他这时看我就是一团模糊，但他会通过声音和气味，辨认出谁是谁。我不知道他是否能闻到我，只是觉得刚才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有一种至死不悔的感觉——难道这就是父爱了吗？我开始惊诧于自己的改变!
待妻儿回京后，我终于可以和宝宝天天黏在一起，我开始学着怎么照顾他。早起烧水，冷水洗脸，热水擦身体；随时清理他的纸尿裤，保证他干干爽爽的。加了辅食之后，这个过程已经变得很有“味道”，但习惯了“一把屎一把尿”照顾他的我，也已经习惯了面对这些“可爱的”考验，一路闯关，义无反顾，乐此不疲。臭臭的味道弥漫，他躺着，有时蛮不讲理地哭，有时安静地凝视手忙脚乱的我，有时开心地笑着，吃着手指，满不在乎。那意思是：你这个铲屎官，看啥呢？还不赶紧干活？
记得在月子中心时，我经常默默地看着安睡的小小的他，焦虑到落泪。那样的一个小生命，无限依赖我们，让人到中年的我们有幸成为父母，也有幸通过养育孩子理解父母所说的“一把屎一把尿”的辛劳。此刻我内心十万亿个感谢，宝宝在天空挑选爸爸妈妈的时候，把信任的票投给我和妻，用他的啼哭和微笑，来救赎我们平凡的生命。
我更十万亿分地感谢这机缘巧合的遇见，让我们享受为人父母的幸福，感受生命的神圣。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